CDF对话｜霍华德·舒尔茨：美国并不完美，但我们正努力让它更好

中国发展高层论坛秘书长卢迈与论坛代表的深度对话栏目。围绕全球政经局势、商业价值观、国际合作、人类发展等话题，秉持“与世界对话，谋共同发展”的宗旨对话，旨在推进中国与世界理性、平等的沟通交流。

本期嘉宾是星巴克前全球首席执行官兼董事长霍华德·舒尔茨（Howard Schultz）。

舒尔茨出身美国蓝领家庭，通过个人努力冲破社会阶层，跃升为全球商业领袖。

进入21世纪，星巴克进入中国市场步伐加速。目前，星巴克中国已在全国180多个城市拥有超过4700家门店，舒尔茨所热爱的咖啡及与之相关的生活方式，正影响着一代中国人和他们的家庭。

舒尔茨的童年经历如何影响了他事业上的成功？面对困境，星巴克及其所秉持的价值观如何带领企业突出重围？中美关系面临新的挑战，舒尔茨如何看待美国，又如何评价中国？中国梦与美国梦有何共通之处？

本期CDF Dialogue，中国发展高层论坛秘书长卢迈将带你走进星巴克之父霍华德·舒尔茨的咖啡世界。

卢迈：舒尔茨先生，首先恭喜您的新书《从头开始》面世。我读了您的书，很荣幸能有机会跟您交流。关于这本书，您有什么想与中国的读者们分享的吗？

霍华德：谢谢您们给我这个机会进行分享，非常高兴能这样交流。无论在个人还是职业层面，我在中国过去20年来的经历都让我受益匪浅。这本书的中文版的问世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卢迈：谢谢。在拜读了您的新书之后，我有几个问题想问您。

第一个问题是，当您以首席执行官的身份重返星巴克时，外部环境和企业内部有哪些改变？您面临哪些问题，您是如何解决这些问题的？

霍华德：当我2008年再度出任星巴克首席执行官时，亟待解决的有两件事：

一是了解全球金融危机影响下的行业市场情况，二是解决当时公司快速发展壮大所伴生的一些深层次问题。

公司的文化和价值观一直都是我们成功的基石，但在当时出现了一些问题。

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提醒团队重温我们的核心目标、存在的理由、价值观和指导原则。我也提醒公司的管理者们，要为团队成员提供超预期的关怀，只有这样团队才能为顾客提供超预期的体验。

带领团队在顺境中前进是很容易的事。但在当时，我们遇到了各种阻力和挑战，处境艰难。

2000年，霍华德卸任星巴克首席执行官，任董事长

（图片来自网络）

当时最重要的就是确保我们对公司现状的认识达成一致，建立彼此之间的信任，让大家对公司重拾信心。我们都要认识到，在任何企业或组织内，成功都是属于大家的。这些共识的达成使得公司的局面得到了一定好转。

作为一家上市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我的核心职责不仅仅是对股东负责，也要对公司团队及其家庭负责。难点在于平衡，这种微妙的平衡需要权衡对多方的责任。就我个人而言，我一直都努力以员工为先。

卢迈：也正是由此，您带领星巴克再度崛起。

霍华德：是的。但成功不是因为我个人的努力，而是因为我们不断发掘公司每位员工的才能，激发他们的灵感。是他们合力扭转了公司的困局，而不是霍华德·舒尔茨个人。

卢迈：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很多企业特别是小型企业遭受重创。对他们而言这是一段很艰难的日子，您有什么想对他们说的吗？您刚刚提到要重视公司的员工，还有其他的方面吗？

霍华德：疫情将所有服务类企业带入困境。首先，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员工的健康和安全。就星巴克来说，还需要保护顾客的健康和安全。

图片来自新浪网

此外，必须认识到，疫情下企业接触顾客和消费者的方式已发生了改变。原有的产品和服务已不足以满足市场需求。

所有企业都必须认识到，疫情暴发前的业务运营状况或模式，不能决定当前情况的服务能力。换言之，我们都必须做出一定程度的转变，才能在后疫情时代保持原有的市场地位。

另一点是，我认为疫情的持续时间可能比人们所预期的还要长。我不是科学家也不是医生，但从我对疫情下消费行为的观察看，我认为疫情对美国的影响可能会持续到2021年。

短期内没有解决办法，所以所有企业必须保护员工的健康和安全，并促使公司及其产品和服务进行转型。

卢迈：我的第二个问题和您个人的经历相关。现在的您是一位成功人士，但书里提到您童年时期的家庭环境并非尽如人意。

通常在这类家庭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很难像普通家庭孩子一样顺利成长，他们中的许多人可能会遭遇事业失败甚至陷入贫困。那么是哪些因素帮助您获得了今日的成功呢？

霍华德：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生活经历，正是这些经历塑造了我们。

我从小在美国的公共住房（public housing）里长大，是政府提供给贫困家庭的补贴住房。童年时期，我目睹了很多在成长过程中因为缺乏钱和资源而造成的悲剧。这些经历塑造了我的人生。

让我学会自尊、自信的人是我的母亲。她让我相信，美国梦就是不管你来自哪里或者生活状况如何，只要努力工作、接受良好的教育，就有可能获得成功。

我一直很幸运，在人生道路上遇到很多机会。当然我也有勇气去把握这些机会，挑战自己，不断尝试并取得成功。

我在和同样出身贫寒的美国年轻人交谈时，会鼓励他们永远怀揣梦想，相信自己。更重要的是，必须打造自己的核心竞争力。这意味着要努力奋斗和深造，团结拥有同样价值观的人。走出校园时，也要尽可能进入和自己价值观一致的公司工作。

图片来自网络

我的经历或许可以给其他人提供参考。其实我的故事不仅适用于美国孩子，也适用于怀揣着中国梦的中国孩子们。

近20年来我去过中国的很多地方，认识了很多人，也结交了许多朋友。中国年轻人敬爱父母，孝顺祖辈，父母和祖辈也对孩子们倾心爱护和照顾。这种源自亲情、家庭和爱的力量让我触动，也正是这些让下一代能够站在迈向成功的起跑线上。

卢迈：是，对生活条件相对贫苦的人——无论是美国人还是中国人，您都作出了很好的表率。

为了不让中国贫困地区的儿童输在成长的起跑线上，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建立了许多山村幼儿园，并通过入户家访育婴辅导等方式，帮助贫困家庭儿童站上人生的公平起点。

这和您所说的帮助其实是同一种思路，人们需要去真正地关心并爱护这些儿童。

卢迈和山村幼儿园的孩子在一起

霍华德：当然。美国有句俗话，不能落下任何一个孩子。我觉得和您所描述的中国的情况是一样的，中国孩子也一个都不能被落下。

卢迈：是的，孩子们需要社会的帮助才能够真正改变自己的处境。

让我们回过头来再谈谈中国梦和美国梦吧。6年前，在2014年美国社会就开始了“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运动。为什么这场运动会持续这么长时间？最新的情况是什么样的呢？

图片来自网络

霍华德：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我不敢说我有答案，但可以分享一下个人体会。

美国是一个大熔炉，人们来到美国寻找机会，但遗憾的是，美国社会的很多方面仍然停滞不前，仿佛还带有1690年美国奴隶制的烙印。

美国的先驱们在宪法和《独立宣言》中写下了对幸福的追求，以及对建立一个更加完善的联邦国家的期许。和世界上很多其他地方一样，美国社会仍存在偏见和种族主义。但我仍然充满希望。

我比较乐观地认为，尽管不同种族、肤色、信仰和政见的人们要想和谐共处会有种种挑战，但是美国始终还是一个能为所有人提供机会的大熔炉。美国并不完美，但是我们在不断努力让她变得更好。

卢迈：您刚刚提到了大熔炉。在不久的将来，美国的种族结构就要发生变化，白人甚至可能变成少数族群。您觉得美国政府和白人是否做好了接受这一现实变化的准备？

霍华德：在美国，每天在每个城市和社区中，来自不同的背景、肤色不同的人们一起生活，融洽相处。

尽管新闻会报道社会中存在的很多种族主义偏见，但事实上绝大多数美国人都追求人文精神，渴望人人都能彼此尊重，拥有个体尊严。

我认为，我们的政府在当前形势下也正在尽最大努力确保所有人之间和谐共处、相互尊重和保有尊严。

我觉得未来不同种族人口比例的变化，也不会削弱美国人的价值观和信念。美国也和所有国家一样，面临着各种困难和政治难题，但是我们会保持前行。回顾历史，过去的问题远比未来的问题挑战大得多。

卢迈：我同意您的看法。我曾在美国生活过四年，有很多朋友现在仍在美国。我真心希望美国可以解决这些问题。

霍华德：有人曾问过我，是否觉得俄罗斯和中国是美国的对立方。我确实把俄罗斯看作是美国的对立面，但我从未这样看待中国。

中国确实是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甚至有时是非常难应付的对手。但是，在星巴克深耕中国的20年里，我频繁造访中国，结识了很多有趣的员工和顾客，还和其中一些人成为了终生的朋友。我充分相信中国的人民和家庭，相信中国梦的宏大构想。

至于中美关系，我个人认为，如果两国政府能不断加强和深化彼此间的合作和信任，世界会变得更加美好。两国间的合作将有利于在世界范围内推动经济发展，创造贸易机会，提高就业率，惠及中美两国乃至全球。

不论此次大选结果如何，我希望选举结束之后中美合作能够恢复到原有的深度。因为我亲身体会了中国人真正的价值观，明白他们的中国梦是什么。我相信，如果两国之间加强合作，建立起深度信任，我们都会因此受益。

卢迈：谢谢您的精彩回答。也许重建合作对美国而言是个难题，但对中国来说并不是。

我认为中美亟需在一些领域展开合作，其中两个领域就是抗击疫情和应对全球气候变化。期待今年晚些时候或明年开始，两国间的全新合作能够开启。

未完待续

整理-雅帆

编辑-郄艺、夏天

排版-陈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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